第三百八十六章 一张纸的重量

　　方新武、李浩云一行人在河畔餐厅一边吃饭，一边谈天说地。
　　而在东枝城的另一边。
　　瑞娘大坝的升降船闸控制室内。
　　忙碌了三个多小时的一众员工，迎来了换班的同事。
　　“董哥？到饭点了，要不要一起去吃饭？”说话的年轻人更换了休闲服，将工作服放在柜子里面。
　　三十多岁的中年人露出一丝笑容，却摇了摇头：“不了，家里面做了饭。”
　　“那好吧！”年轻人也没有勉强。
　　随即俩人离开了更衣室。
　　感到有些刺眼的阳光，董永贞带上墨镜，然后一个人走在大坝的公路人行道上。
　　看着波光粼粼的河水，他心里面却起伏不定，突然他看到远处一艘标着仰光133的运输船，通过了船闸，缓缓向上游行驶过去。
　　董永贞停下脚步，靠在围栏上，静静地看着这片波澜不兴的水面，湿润的风吹拂着他的脸庞，在不知不觉之中，泪水悄然滑落，坠入这片平静的河水中，荡漾其一丝不起眼的波纹。
　　他心里面的情绪难以平复，哪怕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仍然无济于事。
　　痛苦！
　　茫然！
　　绝望！
　　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他，哪怕曾经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的信念，却不敌现实的残酷，还有那令人窒息的落差感。
　　那泪眼朦胧中，董永贞仿佛看到了山那边的故乡。
　　他内心无比矛盾，眼神中充斥着挣扎和愧疚。
　　董永贞自言自语地低声呢喃着：“为什么？为什么？我竟然会犹豫不决……”
　　从口袋中抽出一张纸条，上面赫然是一封信，信件上的内容是用钢笔书写的，内容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但就是这样一张普普通通的信纸，在董永贞手上，却宛如泰山之重，让他难以承受和面对。
　　一想到此时家里面的妻子、孩子和老人，他就不由自主地感到绝望。
　　突然远处的汽笛声，惊醒了正在挣扎的董永贞，他抬头仰望高悬于中天的太阳，嘴角露出一丝苦涩：
　　“我还是太高看自己了，以为自己可以坚守初心，没有想到……呵呵，是我对不起你们！原谅我的懦弱。”
　　他眼神中的犹豫不决消失了，甚至连其他的一起神采也黯淡无光，只剩下古井无波的遗憾和眷念：
　　“再见了！故乡！再见了！我的亲人们！真想去看看那梦中的国度呀！”
　　摸出口袋里面的手机，他打开了音乐播放器，点了一首老歌。
　　采来成串的花朵。
　　吹来的风告诉我夏天到来。
　　静静地啊！静静地啊！此时正茫然眺望远方，在遥远的碧空尽头，思绪如万马奔腾。
　　平缓的，这个平缓的，连名字都不知晓的山坡，盛开的紫色装点着旅途。
　　鸟儿啼叫，问我去何方？
　　要去梦中的国度。
　　尘世时光啊！尘世时光！为什么这样匆匆流逝，今宵明月一定会照亮旅途。
　　喜悦化作河川。
　　悲伤唤来彩虹。
　　虽然着旅程没有路……
　　这旋律中，萦绕着淡淡的忧伤，而董永贞却心如止水。
　　张开双手，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
　　闭上眼睛，心灵只剩下宁静。
　　他飞了起来，身体跨越了栏杆，坠入了幽深的水面中，溅起一道水花，这是董永贞在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一丝波纹。
　　堤坝的护栏旁，还有正在播放的音乐，以及那一张被压在手机下面的信纸。
　　几分钟后。
　　三道身影出现在董永贞刚才站立的位置。
　　其中一个中年人拿起压在手机下面的信纸，目光平静地看着湖面：“何必呢！”
　　“死了！”另一个冷酷的方脸年轻人冷淡地说道。
　　中年人摇摇头：“这个世界又少了一个可敬的对手，安排打捞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第三人，笑眯眯地问道：“如何通报？”
　　中年人不假思索地吩咐道：“就说心理疾病，跳河自杀了，将监控播放给家属看。”
　　“OK！”
　　中年人看了一眼手上的信纸。
　　［三叔！智人这边的福利太好了，你们要不要考虑过来？我20号邮寄30斤高山火腿过去，你到时候记得去拿快递……］
　　3203……0752……8631……9907……
　　昆虫窃密！
　　‘可惜了！你在植入生物芯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无法将这个情报传递回去了。’中年人心里面默默地为这个对手惋惜三秒钟。
　　他其实挺佩服董永贞的，毕竟是愿意为信念而奋不顾身的人，甘愿带着家人过来冒险，最后硬扛着生物芯片的诱导，试图将情报传递出去。
　　虽然在最后关头，董永贞因为信念动摇，又无法接受自己的动摇，最终选择自我了结，结束了矛盾又短暂的一生。
　　如果他在最后关头没有自杀，而是选择自首、沉默，那内勤事业部并不会为难他。
　　如果他选择发出那封信，那绝对是死路一条，甚至连其家属都会受到牵连。
　　虽然这个结果不是中年人想看到的，但至少不用牵连董永贞的家属，就让他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离场也好。
　　中年人坐上越野车。
　　打开自己的平板电脑，简明扼要地写了一份结案报告，然后提交给内勤事业部的总部那边。
　　作为内勤事业部的东枝城负责人，他见过不少潜伏者。
　　无论是从北面邻居过来的，还是太平洋对面来的，或者天竺等地的狂信者，面对内勤事业部的天罗地网，基本都是插翅难逃。
　　但是像董永贞这种殉道者，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信念这种东西，果然是因人而异的。”
　　副手却提醒道：“组长，167号目标有异动。”
　　中年人眉头一挑：“167号？那个露西亚员工？他干了什么？”
　　“他试图收买几个为青叶航空工作的露西亚员工，目前正在温泉餐厅吃饭，其中一个露西亚员工已经向我们发出警报。”
　　“那就继续观察。”
　　“明白。”
　　红绿灯路口，越野车停下来等红灯。
　　斑马线道上，方新武和李浩云一行人正在有说有笑地走过去。
　　中年人看了一眼方新武的侧脸，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他知道对方有问题，但并没有出手的想法。
　　虽然可以将那些目标一网打尽，可内勤事业部却按兵不动。
　　原因也非常简单，就是为了方便监控，以及传递一些假情报给这些棋子。
　　方新武还不知道，自己刚才正在鬼门关前经过，他正在一边闲聊，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通过一路上的细致观察，他发现智人在塑料材料的更换上，速度明显超出了外界的估算预期。
　　目前电缆方面还不清楚，但其他方面的塑料制品，已经基本被替换掉了。
　　方新武再一次见识到智人内部的可怕动员能力，巨企模式在这种事情上的优势太大了。
　　现在留给其他势力的时间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