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受害者【二】

“真是残忍啊……也就是能这么写一写了。”

合上笔记之后，周文鼎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几座上面覆盖着一层轻薄的白雪的垃圾山，叹了口气。X市北区与东区交界处的东方广场，从这里往东北走上一小段距离，便能够看到这令人作呕的肮脏景色。这绝非是合法的垃圾堆放区，但是这块老旧的公共场所常年缺乏管理，周围的垃圾回收站距离这里也很远，周围的生活、建筑、工业垃圾一部分都堆放在了这里，一直缺乏处理。周文鼎之前听说市里终于要在这里建大型的垃圾处理厂了，不过现在还是没个影。

因为缺乏管理，这里也就成了各路流浪汉“淘金”的宝地，之前还有过流浪汉在这里翻找垃圾结果弄倒垃圾山被砸死的事故。现在随着城市管理的越发严谨，城区内的流浪汉已经减少了很多，多数都已经在收容所呆着了，还能在这垃圾山里过夜的流浪汉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已经不存在了。

但是现在偏偏就有了一个，还成了命案的受害者……周文鼎想起来那具尸体被从垃圾堆里面翻出来的时候的样子，不由得感觉天意弄人——最终流浪者不是饿死的，不是冻死的，竟然是被变态杀手杀死的。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一辆警车停在了他的面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法医从车上走了下来，一脸像吃了屎一样的表情似乎是在说明他状态多么糟糕。毕竟距离离开上一个杀人现场才隔了不到三个小时，估计那一边的尸检报告都还没弄出来个开头就赶紧又过来了。

“可算是来了啊，辛苦你了，年轻人，”周文鼎走上去拍了拍年轻法医的肩膀，“我记得你叫什么来着，张……”

“林跃峰，”年轻法医哆嗦着瞪了周文鼎一眼，“姓张的是我师傅……啊，操他妈的！”

在大声骂了一句之后，林跃峰又使劲跺了一下脚，随后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手套和口罩带上，也不用周文鼎带路，快步朝着垃圾堆中警察们正在忙活着的位置走了过去。

这小子，早上见他话都不多说一句的，看来老张也是带出个麻烦徒弟……周文鼎心里想着，正要跟上去，前脚刚跨出一步，突然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快速驶了过来，以一个非常夸张的急刹车停在了广场路边的停车道上，连旁边路过围观的路人都给吓得一阵慌乱。两秒之后，一个身穿黑色西装、体态显得有些臃肿的中年男人从后车座上急腾腾地走了下来，走到了周文鼎面前，打量了一下，问道：“你是这儿的最高负责人？”

“你这话我有点听不明白哈，”周文鼎双臂抱在胸前，“什么叫这儿的最高负责人？你来找居委会的？”

“我呸！你他妈的就说你是不是这儿警察的头头！”

西装男在会所化的时候，伸头朝着垃圾堆的方向使劲探头看，周文鼎挡在他面前，因为周文鼎个子比他高，总是能挡住他的视线，气得他直跺脚。

“你他妈的有病啊？”西装男破口大骂，“妈的，你们警察是不是都跟你似的像个傻逼？”

“辱警是个什么罪名你也最好清楚一点，”周文鼎语气压低了一点，说道，“我是市刑警大队队长周文鼎，还请问先生你是……”

“哼，早点说不就好了吗？”

西装男说着从西装领口内侧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周文鼎，周文鼎看了一眼，眼睛一挤：“东方城？”这个是目前X市房地产商里面相当有头有脸的一个了，之前承包了整个东郊明月街的住宅区开发，听说最近似乎要搞小户型的平民建设，房产上有朝着北区发展的意思，这么说来……

周文鼎抬起头，朝着垃圾堆的西边方向看过去，那里是一处正在建设中的小区，几栋还没有涂装的毛坯楼已经耸立在那里，这个时候看建筑工地周围的围墙上贴的宣传图，还真的是“东方城”的开发项目。

“你这儿是发生了什么杀人案了，是不是？”西装男一脸厌恶的样子说道，“你也看到了，这边是我们公司朝北区拓展的首期建设！首期！你懂不懂？懂不懂你在这儿发生点什么事对我们的影响怎么样？”

“你这话什么意思？”周文鼎皱起眉头，“我说，这么多无人管理的垃圾对你们影响就好了是不是？”

西装男用手指着地面说：“这块地也在我们的承保范围内！我们跟政府承诺过的，这片垃圾场我们会进行清理并建成一片休闲园地，我们有承诺我们就一定会做，但我们是在垃圾场上建，不是在杀人现场上建！”

“哦？这算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说是我们这些当警察的杀了人？你们这可就太冤枉人了啊，我们就算面对犯罪分子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下开枪许可的，怎么到你这儿我们就杀人了呢？”

“你他娘的给我绕什么嘴皮子？”西装男指着周文鼎的鼻子怒道，“再过三天，三天之后这期房产就该正式开盘了，到时候我希望你们刑警大队能给个交代。我们的住户不希望自己的住所周围有曾经的悬案现场，我希望你们心里能够弄清楚自己的立场。”

“我也希望你能够弄清楚你自己的立场，同志！”

周文鼎说着一把握住西装男伸出来的手指，朝着身体一侧猛地一压，西装男惨叫一声，捂着手指一边“哎哟”地叫着，一边狠狠瞪了一眼周文鼎。

“警方破案还不需要外人的指点，还请同志您回去告诉你们领导，破案是我们分内的事，我们也不想让眼前的生命平白无故的牺牲，我们比你们更着急，所以还请你们能够对我们抱有信任！”

“三天内破不了的话，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西装男扔下狠话之后，扭身往回走去，因为脚步太快，在快要走到车门的时候差一点一脚滑倒。轿车再一次疾驰而去，留下了愣了半天后纷纷开始讨论的路人。

周文鼎挠了挠头，说了一句“闯祸了！”后，回头朝着案发现场走了过去。

一般这种恶性案件发生的话，周文鼎最厌烦的就是跟这些所谓大人物们扯上关系。之前已经跟大鹏集团扯上了关系，这下子有引来了“东方城”那边的人，按照这群家伙的手腕，破案压力只会继续增大。当然只是增加破案压力的话周文鼎倒是不怕什么，怕就怕这群家伙对案件倒插一手，把本来还算好的头绪给打乱了。

不过所幸现在还好，至少还算是有一个嫌疑目标，就可惜是死了一年多的嫌疑人……周文鼎想到这儿，苦笑起来。

再一次走回到案发现场，俯视着那具如今已经冻僵的女尸，周文鼎内心依然感觉不忍——与昨晚和今天早上的尸体死状相似，从阴部到腹部下侧完全被搅碎，但是这一次的尸体最大的不同是，她的表情中没有透露出什么惊恐的感觉，那脏乱臃肿的面孔之下大张着的嘴巴，仿佛是在大笑一般。

就仿佛笔记中所写的，“铁根”的魔力一般……周文鼎打了个寒颤，他发觉到自己竟然开始害怕起那根本不可能存在的“铁根”了。

“我说，”周文鼎拍了拍旁边正在进行现场记录的警察，“去跟东方广场的安保处联系一下，调取一下广场和周围街道在二十三号晚上九点之后的监控录像，注意一个穿灰色大衣、带宽檐帽、身高在一米七五上下的男人。”

对方点了点头，立刻开始进行联络。周文鼎对于这一次的线索心中还是抱有希望的，毕竟在北郊工厂一带的监控摄像头实在是太少了，但是在东方广场这边还是有不少街道监控的，如果说能够拍到那个李金铭的话……

但就算拍到了，也就只是证明一下在大鹏零件厂那里取得的口供是否有用罢了。周文鼎一想到这里还是稍微感觉有些低落，不过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检查的怎么样了？”周文鼎蹲下身子，问正在观察尸体的林跃峰。

“……怪了。”

林跃峰吐出这两个字，让周文鼎一愣。随后林跃峰继续说道：“你别想太多，我就是心里想着怎么这一天之内冒出来这么多差不多的尸体……虽然都不是在一个时间点死的。”

“可以确认具体死亡时间吗？”

“死亡时间是肯定超过二十四小时的，但是应该是在四十八小时之内死亡的，而且尸体也跟之前的一样……没有阴道。”

“没有阴道。”这句话之前一次提起是在今天凌晨的时候，张通路做完验尸报告给吴忠义通电话的时候。之后周文鼎初一听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吴忠义跟他这么解释的：

“也就是说尸体的下体被搅碎，但是作为被搅碎的入口处的阴道却被摘除了，在尸体身上的碎片里，卵巢、子宫的碎片都有，唯独没有找到阴道部分的碎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