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神临！

　　卡伦看向盖坦伯特，从先前刚接触他时，卡伦心里就很奇怪，这位曾经的秩序神殿大门看守者，怎么现在却给人一种“色厉内荏”的感觉。
　　这也是他笃定盖坦伯特绝不是以前那位盖坦伯特的原因，没道理曾坐到那个位置还执行过重要秘密任务，同时身形在教会内部壁画中出现过的人物，会是这样的一种货色。
　　和病人交流时，需要从语言、微表情和小动作等方面去观察和分析病人的心理，而在这种灵魂意识面对面的情况下，反而可以省略掉这些过程，因为眼下彼此之间的交流，其实都是灵魂意识的波动。
　　盖坦伯特似乎是猜出了些东西，比如将血脉传承秩序化的手段，到底意味着什么。
　　然后，他很慌，也很害怕，传达出来的那种胆小与无助，是那么的清晰和直接。
　　卡伦甚至觉得，如果此时盖坦伯特依旧有实体，还在那头狮子形态中的话，他大概会像一条狗一样匍匐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就算他不是真正的盖坦伯特，但作为后面进来的外来意识，占据着盖坦伯特这样的身份，也不应该是这个模样才对。
　　卡伦不由得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被人驯养过了。
　　有些人和动物，平时看似正常，但只要刺激度到达一个临界点，就会瞬间进入另一个状态。
　　卡伦开口道：“现在，解除你所掌握的那面圆盾。”
　　盖坦伯特马上道：“好的。”
　　圆盾离开了盖坦伯特的控制，被卡伦拘了过来，秩序锁链再一次出现，像对待那把短刀一样，对它也完成了净化。
　　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卡伦用来“净化”的锁链上，沾染着一点紫色的痕迹。
　　“额……”
　　灵魂深处，再度传来了强烈的饥饿感，卡伦的灵魂气息，也在瞬间变得更具备攻击性。
　　人在刚陷入饥饿时，往往会表现出暴躁易怒等状态。
　　盖坦伯特马上道：“您是哪位无上存在的传承者？”
　　卡伦知道，盖坦伯特这是把自己当作某位大人物的传承者了，就像是曾教授他们【黑狱城堡】的马瓦略，他就是十二骑士之一马切蒂尼的碎片传承者。
　　放在其他神教，等同于分支神的神子，只不过秩序神教因为没有分支神，所以并不存在神子的说法，但当年秩序之神麾下体系里，其实是有着不逊甚至比其他正统神教更优秀的分支神体系的，无非是没有神的名分而已。
　　在盖坦伯特看来，只有传承者，继承了那些无上存在的特殊能力，才能使用出这般令人惊骇的手段，才能让神殿长老级别的存在，将血脉精华留在他体内！
　　面对这样一个误会，卡伦没有选择解释，而是开口道：
　　“将那部分属于盖坦伯特的记忆交给我。”
　　盖坦伯特回应道：“我可以将它交给您，虽然这会让我灵魂割裂虚弱非常多，但只求您能赐予我一条生路。”
　　“只要你将它交给我，我不会杀你，我以自己对秩序之神的忠诚起誓。”
　　“是。”
　　盖坦伯特马上伸出手，刺入了自己的胸膛，渐渐的，一颗黄色的光球正慢慢被其从体内抽出。
　　卡伦仔细注意着那颗光球，这就是秩序神教高层所需要的东西。
　　只要能将它带回去，就算盖坦伯特和芙妮特斯没能被接回来，高层也不会在意。
　　不过，这是否意味着，当这里有一颗光球之后，芙妮特斯那边，就可有可无了？
　　就算是这样，也需要找一个解释得去的借口。
　　签订契约仪式时，遭遇到轮回神教的偷袭？
　　两位大人为了保护我和穆里，和轮回神教的人进行厮杀帮我们断后，还将这颗光球交由我们快点带回去给神教？
　　那轮回神教为什么要参与这件事？他们肯定不敢明面上冒犯现在的秩序神教才对。
　　为了这颗光球？
　　不，轮回神教应该不知道这颗光球的事，否则就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们为什么不取走偏偏这次要来取走。
　　而且，光球里的内容自己也不清楚，看样子，读取难度也很难，而且必然会留下痕迹，所以在不知道内容的前提下以这个光球作为事件利益切入点，有些不太合适。
　　那以什么为借口呢？
　　轮回神教已经控制了两位大人，且在两位大人体内留下了禁制，两位大人为了能将光球传递出来，不惜前期配合轮回神教演戏，后来轮回神教发现了异常想要干预，两位大人断后保护了自己等人，完成了对秩序神教的尽忠。
　　嗯，这个理由就充分了，而且很合情合理。
　　……
　　“为什么这么慢？”
　　一直在远处观察着这里情况的苏米尔不禁有些疑惑，按理说，灵魂契约签订仪式不需要花费这么久的时间，而且先前那个叫“卡伦”的体内明显被绑定了信物，提前压制了灵魂，应该更容易才对。
　　“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苏米尔皱着眉，一时有些捉摸不透。
　　“难道接应只是表面，秩序神教安排这个，还有其他的原因？盖坦伯特，还对我隐瞒了什么事情？”
　　苏米尔很想弄清楚，但她又不能直接出面，这件事上，不能沾染任何轮回痕迹。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千魅开始围绕着苏米尔转圈圈，苏米尔扫了它一眼。
　　这是她在轮回之门内枉死之河深处花费近半年时间才捉到的，它从怨念中孕育，从死气之中诞生，靠吞吃河底迷失的灵魂成长。
　　现在的它，还处于幼年期，却已经展现出罕见的凶厉与暴虐，等到它真的成年后，绝对有更为广阔的前景。
　　“你去里面查看一下。”
　　得到命令的千魅发出一声激动的叫声，随即向下飞去。
　　当它飞到穆里和卡伦身边后，围绕着此刻一动不动的他们二人绕了几圈。
　　紧接着，它飞向穆里的身体；
　　在快要进入穆里身体前它又折返回来，最终，冲入了卡伦的身体。
　　……
　　盖坦伯特取出光球的动作很慢，这不是他在故意拖延，而是这种从灵魂内剥离出某个东西的过程本就需要谨慎也需要承受极大的痛苦。
　　只是，卡伦这里的饥饿感，却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
　　这时，他感应到自己那边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他对穆里道：“你看着他，我先回去。”
　　“是，队长。”
　　“呵。”
　　卡伦笑了笑，通过精神桥梁回到自己那边。
　　刚回来，就看见三头蟒依旧矗立在那里，不过两边蛇头萎靡得厉害，中间蛇头高举，蛇口中女人的脸，显得很是妩媚。
　　芙妮特斯看见卡伦出现，开口道：“放开你的灵魂结界，我需要灵魂力量的补充。”
　　这话听起来，等于是自己把自己洗干净再生个火、锅里倒水，然后躺进锅里去。
　　芙妮特斯又道：“该你为秩序献身了，快一点，等我回去后，将会向神教递交你的请功说明。”
　　两侧的蛇头听到芙妮特斯大人这话，马上吓得一个激灵，纷纷顾不得疲倦开口道：
　　“大人，不能这样说话，这位神官不是普通人！”
　　“大人，你会害死我们的。”
　　芙妮特斯是他们兄弟俩最后的希望，但他们刚刚苏醒芙妮特斯还没来得及介绍情况，卡伦就回来了。
　　这就使得芙妮特斯大人有些……看不懂形势。
　　卡伦开口道：“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为秩序献身，是你的荣耀，你将被接引进入秩序的序列。”芙妮特斯催促道，“快一点，不要耽搁。”
　　卡伦开启了暗月之眼，观察面前这条三头巨蟒。
　　外侧两颗蛇头现在气息萎靡，同时他们的灵魂成分也很复杂，一看就是没少吸收吞噬其他灵魂。
　　中间属于芙妮特斯的灵魂极为纯粹，这意味着芙妮特斯的灵魂是真的。
　　她和隔壁盖坦伯特不一样，盖坦伯特是将自己的记忆一代代传承递交下去，芙妮特斯则一直保留着自己部分灵魂的纯粹度。
　　可问题是，有些过于纯粹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也就是上个纪元末，拉涅达尔来这里倒垃圾，盖坦伯特和芙妮特斯在垃圾里面。
　　从秩序大人物，到沦为垃圾，这里面肯定有一长串的故事，只不过现在不需要去考究。
　　值得注意的是，两人都很默契地企图将极为重要的讯息保留传承下来。
　　盖坦伯特选择的是记忆留存，简而言之就是以自身为媒介制作出一个类似圣器的存在，也就是那颗黄色光球，然后将记忆注入其中，以后不管哪个灵魂得到了这件圣器，都能得到圣器的血脉影响效果，逐渐向盖坦伯特靠拢，得到其部分记忆的同时，将最重要的核心讯息一直流传。
　　芙妮特斯则是另一条路，她开放了自己的身体，那些想进来想吞并的灵魂就会不断的进入，厮杀，争夺她的载体，而她则将自己的灵魂存入其中进行沉睡，靠身体后来的拥有者们对她沉睡的灵魂进行供养。
　　但他们一直都没能等到将讯息传递出去的机会，因为一直到这一次，才有秩序神教的试练者进入这里。
　　长久的岁月会侵蚀去一切，盖坦伯特这个名字几乎成了一个象征性符号，被一代代盖坦伯特使用。
　　芙妮特斯储存在这里的灵魂则像是卷心菜，外面叶子烂了后就得剥去，伴随着一层一层地剥去，灵魂变得越来越纯粹，其实也是越来越小。
　　她应该只保存着最重要的那部分讯息记忆，其余的大部分都已舍弃。
　　人都是越长大越成熟，芙妮特斯这里则完全相反，她是越来越单纯。
　　意思就是，她现在是真的对很多事情会忽略与麻木，比如眼下刚苏醒的她在感应到四周浓郁的秩序气息后只会虔诚地赞美秩序之神，却没有心思去思索神教为什么会选择牺牲这样一个优秀神官来做载体。
　　“哥，我感觉她可能要害死我们了。”
　　“芙妮特斯大人，请您与他好好说话，求一下情。”
　　芙妮特斯直接无视了这兄弟俩的提醒，见卡伦一直不说话，芙妮特斯催促道：
　　“犹豫的时间越久就证明你对秩序之神的忠诚度越来越弱，你会为你自己此时的犹豫而感到羞愧的。”
　　“我想活，我不想死。”卡伦回答道。
　　“能成为我的养料，是你的荣幸，神教会为你举行盛大的哀悼仪式，石碑上也会记录下你为神教做出的贡献，现在，拿出你的忠诚，快点！”
　　“哥，还不如我们两个直接跪下来求饶呢。”
　　“芙妮特斯大人，我们现在的生死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
　　芙妮特斯再次无视了提醒，对卡伦厉声质问道：“不要让你的长辈师长，因你而蒙羞。”
　　他饿了，非常饿，本来看见芙妮特斯苏醒过来了，他还想铺垫一下，现在，这个铺垫过程完全可以省略。
　　她想让自己去死，她还在催促自己去死，这还有什么谈的必要了么，没有了。
　　没有什么反击理由，是对方一定要让自己去死，来得更名正言顺的。
　　卡伦举起手，
　　下一刻，
　　光明之火开始燃烧，始祖艾伦和盔甲人开始主动出击，轮回之门变大……
　　先前，它们遵照卡伦留下的指令就可以困住三头蟒让其没办法离开，现在，卡伦对它们下达了绞杀的命令。
　　“身为秩序神官，你竟然敢对我出手！”
　　“你看清楚，我是芙妮特斯，是你的大人！”
　　“你不怕承担来自神教的惩罚和来自秩序之神的怒火么！”
　　“别说了，别说了，我们兄弟俩要被你害死了啊！”
　　“弟，哥错了，不该决定让她苏醒的……”
　　芙妮特斯一直在指责卡伦。
　　哪怕光明之火已经在焚烧她的蟒蛇躯体，哪怕始祖艾伦的箭矢不停地洞穿她的灵魂，哪怕盔甲人一遍遍对其身躯进行攻击……
　　她没有反抗，确切地说，是她早就忘记了该如何去战斗，她只是单纯且执拗地在指责和批评卡伦，还一遍遍地警告卡伦现在停止对她的攻击马上奉献出身体和灵魂给她用还来得及赎罪。
　　更可笑的是，因为兄弟俩将大部分的力量都注入到了芙妮特斯那里，使得先前掌握这三头蟒的是芙妮特斯，兄弟俩根本无力再操控身躯。
　　所以，这条三头巨蟒，现在等于是完全站着不动挨打。
　　终于，蛇躯开始龟裂，又开始崩溃。
　　卡伦脚下出现了一条条秩序锁链，向崩溃的蛇躯包裹过去。
　　一种正在进食的快乐和满足感马上充斥卡伦的意识，卡伦极力控制着才没有发出那种太过直接的愉悦情绪。
　　这种感觉，太难忘了，也太快乐了，它所能激发出快感哪怕只有一次，也足以让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卡伦敏锐意识到，以后不能再随便帮人“秩序化”了，这对自己的消耗实在是太大，而补充的选品又实在是太少，就算找到了，你还得让人舍弃身体以灵魂的方式进入自己体内。
　　这种感觉，像极了点心铺内的小姐们站在店铺门口对着你勾动着手指，深情地喊道：
　　“艾森少爷，进来开心一下嘛。”
　　而且，第一次感觉就这么强烈，卡伦相信，再多尝试几次，自己以后就将彻底迷醉于这种感觉无法自拔。
　　戒过烟的人都清楚，那种精神意志被支配和奴役的恐怖，哪怕它假以快乐之名。
　　此时，卡伦得到的满足感有多强烈，他现在所承受的负罪感，就同样有多强烈。
　　蛇躯彻底崩散，连带着里面的意识一同消逝，卡伦并未能从中收获到灵魂力量的补充，但他发现，自己秩序锁链上的紫色痕迹，似乎比之前，多出了那么一点，说明这种饥饿状态下的吞噬，可以让自己的锁链进行进化。
　　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可以为老萨曼和雷卡尔伯爵持续苏醒的方法，就在锁链里，很可能就是完全紫色的锁链。
　　不过，就在秩序锁链被收回时，原本蛇躯崩散的位置，忽然出现了一个灰色的小光点。
　　卡伦当即目光一凝：“禁制？”
　　三头蟒身体里，早就被人下了禁制！
　　“啪！”
　　失去了附着体的禁制，自己消散了。
　　……
　　远处，苏米尔面色一变。
　　“不是签订灵魂契约么，为什么我的禁制还消失了？”
　　察觉到事情必然出现问题的苏米尔毫不犹豫，极为果断地启动了另一个禁制，事情失败可以，但痕迹，绝对不能留下。
　　……
　　“好了，完成了！”
　　盖坦伯特终于将那颗黄色光球掏了出来，光球飘浮向空中。
　　就在这时，盖坦伯特身上出现了一道灰色的痕迹，痕迹越发明亮，形成了灰色的火焰，从内向外，开始焚烧盖坦伯特的灵魂。
　　“不，不，不！！！”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中，盖坦伯特被焚灭，其焚烧出来的极为纯粹的灵魂力量有一大半被穆里身前的圆盾和短刀吸收，余下的则向四周扩散。
　　穆里被这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灵魂力量给弄懵了，整个人的意识瞬间进入了昏迷，如同醉氧。
　　卡伦刚想再回穆里那里去看一下情况，因为他清楚，如果芙妮特斯体内有禁制，那么没理由盖坦伯特体内没有，而且盖坦伯特那边被驯养的痕迹还那么重。
　　但卡伦却发现，精神桥梁断了，他没办法再去穆里那里了。
　　正当卡伦准备直接醒来去现实里查看一下穆里情况时，他忽然看向一个方向，身前还没完全收回的秩序锁链瞬间激出，自黑暗之中绑出来一条漆黑细长的东西，它还在疯狂地扭曲和挣扎。
　　它现在很后悔，为什么要选择进入这个人的体内，然后一进来就看见这个人在“吃”芙妮特斯！
　　“这是，什么东西？”
　　……
　　“千魅，回来！”
　　苏米尔的召唤，完全没有得到回应。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卡伦”身侧的那个一开始被她认为是凑数的虚弱秩序神官身上。
　　芙妮特斯是在他体内消亡的，千魅也是进入他的体内后失联的。
　　他的身体里，必然藏着某种秘密！
　　对苏米尔而言，计划可以失败，盖坦伯特和芙妮特斯都可以消亡，唯独那条千魅，她不舍得放弃，因为她还期待着其成熟后给自己带来的惊喜。
　　苏米尔站起身，就在她准备出手时，忽然，她的身体一僵，转而向着西北方向站定，那里，是门内轮回神教的教廷中枢所在地。
　　“本尊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发出了分身召回术！！！”
　　苏米尔只能用眼角余光看向“卡伦”和那个神秘的年轻人，身形化作了一道流光飞离。
　　当本尊苏醒，使用分身召回术时，所有得到召唤的分身只能无条件地向本尊所在位置赶去，不能做任何主观上的耽搁。
　　此时此刻，在轮回之门世界里，很多个苏米尔从四面八方都在向一个位置进发，她们心里都有疑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门内轮回神殿，苏米尔本尊站在一道光门前，门里，是她的姐姐，当代轮回神教守门人，罗米尔。
　　“最不好的结果出现了，我已经感应到大地的震动，以及那令我心悸的气息，我希望门外的你，已经做好了准备。”
　　罗米尔摇了摇头，
　　道：
　　“很抱歉，面对神，没人能说做好了准备。”
　　……
　　哀思水潭；
　　大地开始龟裂，哀思水潭从地面剥离，向上悬浮，在水潭的下方，竟然还有一只无比巨大的手托举着它，紧接着是手腕……手臂……胳膊……
　　一尊体形大到超出人想象的女巨人，正从地面深处爬出。
　　她浑身上下，都在滴淌着鲜血，而从她身上流淌下来的血迹落在地上后，都变成了可以焚噬万物的炙热岩浆，此时堆积下来的血水，已经形成了岩浆流，向着四周扩散出去，融化所过之处的一切。
　　她终于站了起来，哪怕她遍体鳞伤，很多地方，甚至可见森然的白骨，浑身上下，也充斥着一股令人感到悲凉的死气；
　　但当她举起双臂，张开嘴，对着世间发出了一声属于自己的怒吼时。
　　门内和门外的世界，同时经历了震动！
　　壁神——瑞丽尔萨，
　　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