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為後

鵲上心頭

歷史軍事

三月春淺,正是乍暖還寒。
付巧言披著半舊不新的藕荷襖子,正垂首站在隊伍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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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遺詔

宮女為後 by 鵲上心頭

2024-10-9 20:54

  隆慶帝十八繼承大統, 今余四十四載, 年六十有二。
  在大越歷代皇帝裏花甲之年也不算短命了, 只隆慶帝因年少繼位,在位時間就顯得長了。
  整整四十四個年頭, 大越都沒有更換過年號。
  喪鐘壹響,原本因晨起有些嘈雜的長信宮裏頓時安靜下來。
  雖是晴天白晝,那壹刻卻寂靜如永夜。
  付巧言只覺得壹顆心飛快地跳了起來,她先是仔細洗幹凈臉擦好面乳,這才道:“別怕,陛下殯天早登極樂,同我們沒太大幹系。”
  晴畫臉雪白雪白,她看付巧言面色依舊平靜, 倒是有些佩服:“小主妳膽子真大。”
  付巧言扯了扯嘴角,努力露出壹個難看的笑來:“我們是八殿下的官署, 將來新帝繼位,我們肯定要跟著出宮開府的,有什麽好怕的。”
  晴畫聽了這個, 才多少有些笑模樣。
  “到時候,也不知道能不能偶爾出去玩。”
  到還是小孩子心性,付巧言只覺好笑, 指了指妝箱:“把我那身灰褐小立領織錦襖裙取了來,得換上了。”
  原付巧言看到這身衣服還有些好奇,淑妃給她準備的四身衣服裏另外三身都是青蔥碧玉的顏色,十分鮮嫩可人, 只這壹身是暗沈沈的色兒,原來是等在這裏。
  付巧言嘆了口氣,利索換上衣服,心裏越發是擔心淑妃了。
  “妳也去換上素色衣裳,頭上的珠花也換了,壹會兒取飯別說錯話。”
  晴畫看著還有些怕,不過還是很聽話換了衣裳,付巧言壹個人呆坐在屋裏,突然有些迷茫。
  她這會兒清楚為何八殿下那夜匆匆走了,也知道他不是因為對她不滿而沒有賞賜。
  現在的乾元宮肯定亂成壹團,隆慶帝沒有早立太子,如今是誰繼承大統誰都不知。
  付巧言又不自覺去摸那雙加了好幾層繡紋的襪子,撿起針線又繼續往葉子上加針:“反正,同我也沒甚幹系。”
  她自言自語道。
  相比後宮裏人心惶惶,乾元宮裏這會兒其實沒有付巧言想的那麽亂。
  烏壓壓壹群人都等在大殿裏,誰都不敢吭聲。
  以四皇子為首的皇子郡王都站在最前面,就連才八歲的九皇子都來了,正小聲嗚咽著。
  在大殿最前面,王皇後端坐在鳳椅上,除周文正外七位閣臣站在壹旁,無壹人言語。
  除王皇後外,其余宮妃都不在場。
  王皇後看著下面的皇子朝臣,努力睜著通紅的眼不叫自己落下淚來,她沈聲道:“陛下……”
  這兩個字壹出,頓時淚如雨下。
  王皇後沒去管自己洶湧的淚,她依舊大聲說:“陛下……先帝沈珂日久,早知天命難續,於去歲小年時留有遺命,遺詔尊於太廟佛像後,由周文正、張之亭、趙樸之和端王為見證,上加蓋國璽、禦筆小印及皇後鳳璽,四位大人正前去取來。”
  皇後娘娘雖是滿面淚痕,但聲音洪亮,擲地有聲,壹句話說得大氣磅礴,炸得滿屋朝臣俱驚。
  王皇後低頭擦了擦眼淚,她深吸口氣,沈聲道:“諸位,且等壹等。”
  大殿裏便壹下子安靜下來。
  朝臣們跪了壹地,看上去倒還好,只上面幾位皇子郡王臉色就各異了。
  四皇子壹直在哼哼唧唧痛哭,六皇子壹臉陰沈不言不語,七皇子哭得東倒西歪十分不像樣子,八皇子則無聲默默垂淚,這幾位都是年長的皇子了,到底有幾分真心誰也不知。只九皇子壹片赤子之心,哭得格外賣力。
  他年紀還小,根本不懂這些是是非非,遺詔上是誰都不可能是他,還不如為疼愛自己的父皇痛哭壹場。
  下面臣子們滿滿當當幾十號人,人人都哭成壹個樣子。
  大殿裏正是穩當時候,突然壹把哭腔打斷了這種平靜:“娘娘,是否要等我三哥回來再宣讀遺詔?”
  王皇後壹雙鳳眼看過來,七皇子榮錦楨頓時沒了聲,但他心裏謹記母親囑托,還是硬著頭皮叫嚷:“即是要宣讀遺詔,總要所有皇子都在場吧?”
  王皇後冷冷壹笑,深吸口氣問:“那用不用把妳大哥、二哥和五哥都請回來?哦對了,還有明崇皇太子呢。”
  這話壹出口,下面朝臣只覺得頭皮發麻,渾身更是冷了。
  這幾位除了二皇子都是年少早夭,除了明崇皇太子沒有序齒,其他三位都是有序齒的。七皇子在那無理取鬧,王皇後比他可硬氣多了。
  現在隆慶帝殯天,儲君未出,宮裏她是最大的那壹個了。
  王皇後這話聽著嚇人,細品就有點意思了。把三皇子同死人比在壹起,豈不是說他來了也無用?
  下面聰明臣子們心裏就有些想法了,他們想著這幾月來王氏的動向,實在沒法判斷除了三皇子隆慶帝還看中哪位皇子。
  恭王歿了,那三皇子靖王榮錦榆就居長了。
  居然不是他嗎?
  七皇子被王皇後這樣懟了壹句,頓時說不出話來,他本就是個沒什麽主意的人,這會兒真的扛不住了。
  他想了半天,只想到壹個主意:“那也得把我母妃請來,她可是從壹品貴妃。”
  這壹次王皇後居然沒有反對,迅速安排下去:“來人,請貴妃、賢妃、淑妃、莊妃、和妃、敬妃、順嬪、良嬪、惠嬪、張昭儀和趙婕妤來乾元殿。”
  這壹串名頭聽的人頭暈,但大臣麽都不是吃素的,這壹品就品出門道來。
  這幾位都是孕育皇嗣有功的妃嬪,無論養成沒養成的,壹律讓叫來。
  恭王母妃賢妃已經起不來床了,王皇後也沒漏下她。
  不多時,貴妃、淑妃、莊妃、敬妃和順嬪都來了,剩下的全稱病。
  貴妃還是壹貫張揚,這樣國喪的日子,倒是知道換了壹身重紫的大襖,只頭上金釵花簪壹樣不少。
  她壹進來便徑直往王皇後下手的位置走去,剛要坐下,就聽王皇後淡淡道:“站著。”
  蘇蔓受寵三十年,這是第壹次被王皇後當著這麽多人下面子,臉色頓時青黑壹片。
  王皇後掃她壹眼,心裏更是不屑,以前是懶得同她計較,現是不把她當回事。
  不過是手下敗將罷了。
  王皇後挺直腰身,讓幾位妃站在皇子另壹側,道:“七皇子講,必要壹家子都在才能宣讀遺詔,只他三哥不在不能讀。怎麽靖王這樣要緊?他不回來都不能讓先帝出殯?”
  這話就有些大了,再是早選了儲君太子,也不能太子不歸不讓先帝下葬的。
  貴妃是上不得臺面,到底不算太蠢,王皇後話音還沒落下,她雙膝壹軟當堂就給王皇後跪了下來。
  “娘娘多慮了。”
  王皇後沒去看她,只淡淡看著七皇子:“老七,是我多慮了嗎?”
  七皇子這會兒面比紙白,大汗涔涔,他哭都不知道哭了,只白著臉匆忙跪下給王皇後磕了三個頭:“兒臣知錯。”
  十幾年裏,王皇後從來沒有訓斥過他壹句,如今這樣場面倒是抓的很準,壹句話弄得他下不來臺。
  王皇後沒有去搭理這倆母子,只轉頭看向剩下幾位二品妃:“幾位妹妹都是有皇子在堂的,貴妃妹妹想的周到,確實應把妳們都請來才對,先帝……立了遺詔,便讓大家壹起等宣讀吧。”
  淑妃莊妃幾個自是不會在這節骨眼同王皇後不對付,壹起行禮回:“多謝娘娘周到。”
  王皇後這邊又給了貴妃臺階下:“蘇妹妹實在是太過哀傷陛下,這也是人之常情,趕緊起來吧,妹妹們都坐。”
  莊妃有眼色,忙過去扶貴妃起來,幾個人就將就在王皇後下手淺淺坐了。
  連王爺們都沒這殊榮讓坐,幾位妃子們倒仿佛並無多少歡喜,每個人臉色都是暗沈沈的,無壹例外。
  先帝沒了,她們都成了未亡人。
  大殿裏壹下子安靜下來,只能聽到朝臣妃妾們哀傷的哭泣聲。
  不多時,周文正率先從外面進了來,他手中捧了個個紫檀的方盒,瞧著精致極了。
  “娘娘,遺詔請來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上了那個方盒子。
  王皇後緩緩站起身,讓周文正等四位見證都走到堂前,才開口道:“遺照已取來,蘇妹妹,能不能讀?”
  蘇蔓臉色依舊難看,她睜著通紅的眼看向王皇後,想從她臉上看到什麽暗示。
  可王皇後只望著那紮眼的紫檀木盒。
  蘇蔓輕聲問:“可是老三,不在。”
  王皇後輕聲笑了笑,那聲只在她身邊的蘇蔓能聽到。
  蘇蔓有些恍惚,只聽王皇後突然道:“今本宮以鳳璽起誓,遺詔上寫的名字是誰,便壹定是誰。”
  她這壹句仿佛是給蘇蔓吃了壹顆定心丸,又仿佛在告訴她,這輩子妳沒那個鳳冠霞帔的命。
  蘇蔓看了看滿臉傻氣的二兒子,有些不知道怎麽辦,但滿朝文武都在等這封遺詔,她死賴著不讓讀是肯定不行的。
  國不可壹日無君。
  “妾,自無旁言。”蘇蔓輕聲道。
  王皇後往邊上挪了挪,讓寧大伴請端王上了主位:“大行皇帝遺詔。”
  隨著端王聲音響起,在場所有人均壹起跪下。
  壓抑的哭聲鉆入每個人的耳朵裏。
  端王繼續讀:“朕十八繼承大統,正是年少時,四十余年夙興夜寐,未嘗懈怠壹日……今觀皇子品行,當以賢者論。”
  端王頓了頓,卻聽得貴妃心頭壹陣冰涼。
  當以賢者論,便是不選長立了。
  端王繼續讀:“純郡王皇八子榮錦棠,勤勉聰慧,愛國愛民,文武雙全,上恭下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輿制持服二十七日,釋服布告四海。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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