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仅仅就精明这一点来说，在海东大染缸里面浸淫多年的郑婷婷是甩孙小侃几条街的。
　　就在刚刚短短几分钟的高速思考，郑婷婷就已经缕清了思路。
　　她对孙小侃目前的想法和信息掌握程度有了大致判断。
　　首先，很明显，孙小侃刚刚沉不住气，把自己底牌全部漏了个底儿掉。
　　很明显，他一眼就被郑婷婷看穿，他的一切愤怒都是因为因为优盘内容，而不是自己亲眼看到了颜蕴茹有什么。
　　如此推断。关于韩和颜的事情，孙小侃应该没有石锤，只是他的猜测。
　　而他猜测的依据便是这个优盘里面的内容。而这个优盘，应该不是颜蕴茹主动给孙小侃的。
　　从前两天孙小侃公事时对自己的态度来看，这个优盘应该是他今天晚上才拿出来看的。
　　看到了自己和韩及其私密的内容，才推测出颜蕴茹应该深度参与了，不然不会拿到这个优盘。
　　郑婷婷不由得一阵抓狂。老韩英明一世，自己聪明一时，早就该想到，就算颜蕴茹可以绝对相信，也不应该因为那样一个可笑的理由把优盘流入到了颜蕴茹的手里。
　　以颜蕴茹说好听点天真烂漫说难听点大大咧咧的性格，这个优盘被孙小侃发现一点都不奇怪。
　　以现在孙小侃的情绪，和展现出来的对颜蕴茹事情追问到底的决心。
　　如果自己跟他说，颜蕴茹没啥事，是他多想了，怕是侮辱他智商。
　　小侃虽然人情世故不如自己，但是作为燕京大学硕士高材生，智商还是在线的。
　　就算能糊弄过去眼下，但是回头他自己琢磨反应过来了，怕不是要更愤怒。
　　一个智商在线的老实人一旦愤怒起来，天知道他会拿着优盘去干什么。
　　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孙小侃要是拿着这个优盘满世界的去造，那后果不堪设想，意味着很多人这么多年仕途辛辛苦苦走下来的路，一切归零，毁于一旦。
　　看来今晚不说点什么，是解决不了问题了。
　　“郑台长，我现在很生气，你最好告诉我真实的一切。”孙小侃眼睛红红地，看着郑婷婷问道。
　　得，终于开始威胁了。郑婷婷心理想着。她快速评估了一下孙小侃大致能接受的底线，也以之为基础快速在自己心里迅速建构了一个故事，一个既符合孙小侃大致猜测和心理预期，又能让孙小侃能接受的边缘不至于突破愤怒底线的故事。
　　底线是不断降低的，人的心理预期和心理承受底线也不是在不断试探中降低的。
　　今晚先拿这个故事糊弄掉孙小侃，让他有一个接受过程，等他以后万一再发现什么时，心理底线已经在第一次的故事中，不知不觉潜移默化地把心里能接受的红线往后移动了。
　　不过，在开始讲述自己和好的稀泥故事之前，郑婷婷决定小小地冒一个险，这个险，她有一定把握。
　　“不要激动，孙书记，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
　　郑婷婷伸出手，做出了一个向下安抚的手势，示意孙小侃冷静一下：“但是在我开始说之前，允许我先告诉你另外一件事，可以吧？”
　　“你说……”孙小侃还是紧紧盯着郑婷婷的脸说道。
　　郑婷婷轻轻呼了一口气。说道：“你刚刚当上秘书那段时间，有个西藏姑娘，找到了海东市，她大着肚子来的，看上去五个月了的那种。韩书记冒着很大的政治风险帮你把事情挡下来了。”
　　说完，郑婷婷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孙小侃的眼睛，试图从孙小侃眼神里面发现什么。
　　果然不出她所料，孙小侃眼神在短短五秒中从吃惊到震惊，再到惊恐。
　　最后，他嘴唇颤抖地动了动，艰难地说道：“不可能！那个时候怀孕五个月，时间对不上啊？”
　　话音刚落，孙小侃就发现，这句话什么意思，等于不打自招吗，再抬起眼，郑婷婷嘴角已经掩饰不住偷笑了。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郑婷婷当然不知道梅朵央金的存在，所谓的「大着肚子找到海东市」更是她几分钟前现场直编出来的。她只是在赌孙小侃在西藏期间有故事而已。
　　但是郑婷婷赌赢了，孙小侃的眼神和刚刚那句不打自招，让郑婷婷心理有了底气。她凭着这小小的胜利，她开始乘热打铁。
　　“这种事情牵涉到什么，你也应该明白。「bianjing」、「shaoshuminzu」，「guojingxian」、「zhongyinguanxi」、‘zangdu……还有作风问题，还有你爱人。那个都是政治敏感中的敏感。
　　你觉得没有给到一定好处和补偿那个女的能乖乖回西藏去？
　　韩书记帮你把这种事情挡下来，冒了多大的政治风险？”
　　郑婷婷一口气不停，用她多年来主持人职业生涯积累的口才，尝试着说服孙小侃：“你要知道，蕴茹妹妹到现在对这件事可是一无所知啊。
　　小侃哥哥，你是一个北大硕士毕业生，同时受过中国传统美德的教育和党的教育。
　　我相信你不是一个恩将仇报的人。韩书记帮你挡了你的事情。
　　现在，他同样一件事的把柄落在你手里了，你说，你该怎么做？”
　　孙小侃愣了，仿佛陷入了沉思，没有说话。
　　“小侃哥哥，颜蕴茹一直把你当成偶像，你可千万不要让我瞧不起你。小侃哥哥，其实……我一直都挺喜欢你的”郑婷婷眼睛死死盯住孙小侃的脸上表情，看到最后一句话让孙小侃瞪大了眼睛不知所错，她赶紧趁热打铁，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把优盘从电脑上取下来，给我。我保证，你给我之后，我知无不言。
　　而且，你的事情我也继续对颜蕴茹保密。”
　　郑婷婷当然不会把希望解脱在孙小侃主动给上面。但是，她却给出了「自己知无不言」的这种虚无缥缈的承诺。
　　然后，看着孙小侃还在犹豫的时候，她一个上前，盯着孙小侃的眼睛，脸渐渐凑了过去，口中呼出的热乎乎的香气喷在了孙小侃脸上，孙小侃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和疑惑，他下意识的后退，躲着郑婷婷那一朵花儿一样的面庞，就是这往后一躲的转瞬即逝之间，郑婷婷玉臂一伸，纤纤玉手轻轻一拔。
　　孙小侃眼看着郑婷婷去拔优盘了，他「哎哎哎」了一声，想要往前，却只看见郑婷婷脸庞往前一凑，像是要吻上来，多年受到的教育使得他又是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就这样，丧失了最后守护优盘的机会。
　　优盘就这样到了郑婷婷的手中。
　　第八十七章郑婷婷今晚赌赢了。
　　她当然不知道什么梅朵央金的存在，更对孙小侃在西藏的情况一无所知。
　　她只是在赌，赌孙小侃在那边两年期间肯定有「越轨」行为。
　　所以，她编了一个大肚子女人诈了孙小侃一下。没想到那么顺利，处在思维混乱状态中的孙小侃一句“不可能！那个时候怀孕五个月，时间对不上啊？”等于是不打自招。
　　这才让郑婷婷乘热打铁，又打出了一张「诱惑」牌，临时编了自己「喜欢」孙小侃的说法，赌孙小侃会脸红羞涩不知所措，没想到又赌赢了，优盘被她拿到了手里。
　　现在，优盘已经被她装进自己上衣那紧紧贴着文胸的口袋里面。
　　那个口袋被鼓鼓的胸脯顶起，优盘，正好顶在了她的蓓蕾处。
　　只剩下孙小侃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那里。孙小侃想拿，毫无疑问会触碰到郑婷婷的乳房，这让孙小侃不敢下手了。
　　“怎么啦，小侃哥哥？不愿意给我？嘻嘻嘻……”郑婷婷像一朵绽放的花儿一样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放心啦小侃哥哥，我刚刚承诺了，知无不言。”
　　以她对孙小侃的把握，孙小侃百分之九十九不会冒着摸到她乳房的「风险」去拿优盘的，尽管屋子里没有其他人。
　　这就是老实人和正直人的悲哀。
　　而另一边，孙小侃还在用复杂的情绪看着郑婷婷，没有说话。
　　他想起了自己在一本书里面看过的一句话：“你受过的教育最终可能会害了你，因为教育是温谦恭检，而生活中欺诈诡计才是常态。
　　你抱着正统的教育去看待这个世界，就会常常因为无法逻辑自洽和被现实打击而痛苦，而这些痛苦，往往会摧毁你。”
　　他觉得这句话用在自己身上无比贴切。
　　如果自己是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流氓，刚刚郑婷婷还敢用那一招抢优盘吗？
　　妈的，不就是欺负我孙小侃是一个正人君子吗？
　　其实，客观来说，孙小侃「善良」「君子」是一个因素。
　　另一个因素，也有他自己的问题。
　　那就是，尽管今年颜蕴茹换工作接触人数量成指数上升以来，他始终在怀疑来怀疑去，始终对配偶感情动向保持高度「警惕」，始终在调查来调查去。
　　但是，他从来没有真正思考过，一旦发现妻子真正出轨了，是什么样的情景？
　　自己该怎么应对？
　　说白了就是，他对于证实出轨之后下一步该怎么做，压根在脑子里就没有草拟过一个具备起码可行性的预案。
　　从温长峡到陈海生甚至海东市电视台里面的男性，最后到韩楚焱，他的怀疑对象一直在变，直接导致他没有针对某一个具体的男性，进行石锤后的进一步行动的设想。
　　这就导致今天晚上忽然看到一切时，连续的信息量大量输入脑中后，他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郑婷婷的忽然敲门拜访更是出乎他的意料。孙小侃一连串的失措，才导致他被郑婷婷钻了空子，抢走了优盘。
　　这让他感到非常耻辱、憋屈和生气。
　　孙小侃的怒气值正在慢慢攒起来的时候，郑婷婷大脑也在高速运转。
　　现在，郑婷婷已经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孙小侃不过晚上刚刚打开优盘，里面东西应该没有备份。
　　但是有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且，现在孙小侃已经清楚和确定自己和韩楚焱的事情了，肯定是个雷。
　　并且他现在心里也已经认定颜蕴茹肯定在某种程度上深度参与了，也难保孙小侃不会暗中调查。
　　如果真让他查出来什么了，再回去逼问颜蕴茹，顺着一路查到底，又是不可控。
　　颜蕴茹那丫头就算这几个月跟着韩楚焱和自己后面学了不少。
　　但是城府还是太浅了，对付盛怒之下的孙小侃还是不够保险，一切到时候也会是个隐患。
　　而且，就算诈出来孙小侃确实在西藏期间有事情发生。
　　但是毕竟没有石锤，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大肚子女人找到海东市来，郑婷婷也不可能联系到那个女人。
　　后期，这一点能不能真的起到要挟孙小侃的作用，还存疑呢。
　　想到这里，郑婷婷已经改变了主意。
　　与其等着孙小侃主动来问，问到后期，很可能会变成孙小侃主动问，自己被动回答。一旦处于被动，自己一些谎言可能会露出马脚。
　　反正编的故事今晚无论如何，是要说出来了，还不如自己掌握主动算了。
　　她观察了一下，孙小侃手机一直放在桌子上，给自己开门的时候没有带着手机，应该没有打开录音功能，也不会有其他录音设备在运行。
　　自己主动跟孙小侃讲「故事」，只要能掌握得好「度」，即让孙小侃相信颜蕴茹不过是一时糊涂，最爱的人还是孙小侃，又把故事编的可信。
　　最后，最好还能拿孙小侃在西藏那两年的事情来压一压孙小侃，利用孙小侃的愧疚之心，把孙小侃的愤怒降到最低。
　　“你不用问了，我直接告诉你吧”郑婷婷盯着孙小侃说道：“是发生了你猜测的一些事情。但是，远远没有你猜测的那样夸张。
　　也没那么严重，就是一时糊涂而已。可能，比你在西藏那边的事情要轻得多。”
　　郑婷婷说道：“首先，你能不能让我看一眼你手机，我需要确认你的手机没有在录音状态，我诚心告诉你真相，也希望你没有搞小动作。实在不行，你到我房间里面说也可以……”
　　事情，还要从几个月前那一次淮海战役老兵来海东市说起。
　　那一天，孙小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温长峡搭讪颜蕴茹这件事上，其实这件事根本就不是重点。
　　那一天，是韩楚焱第一次和颜蕴茹说话。
　　那一天，人群中，韩楚焱大手一挥，让郑婷婷颜蕴茹两位美女到湖上那条船上去，给摄影记者当模特。
　　当时就让两位美女成为了全场的焦点，而后面俩人的照片更是上了某某最大微博的「热搜」，更是一时间风光无量。
　　而这种「热搜」背后更是给海东市带来了显著的正面宣传效果和长期的旅游经济正面效应。
　　这一系列事件给颜蕴茹带来的自我成就感、虚荣心极大满足、自信心空前膨胀，是她前所未有的。
　　郑婷婷随即对孙小侃解释道，那时候的颜蕴茹对于韩楚焱，真的没有多想。
　　而韩楚焱那边，毕竟只是大领导的见识和安排，压根就不认识颜蕴茹，也不可能对她颜蕴茹有具体的想法。
　　这当然只是郑婷婷忽悠孙小侃的说法。
　　随后，便是颜蕴茹和郑婷婷每天关系的密切升温。郑婷婷跟孙小侃解释这是因为她在颜蕴茹身上看到了自己刚刚参加工作时的影子，她暗示孙小侃自己和颜蕴茹关系好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并没有别的什么人的安排。